圖：插圖/張曦

　　核心提示：“MAYDAY，MAYDAY，MAYDAY”——連續(xù)3聲緣自法文的航空最高等級遇險信號一經(jīng)發(fā)出，意味著飛機遇上了危及生命的情況，其他飛機必須避讓。這一空路基本規(guī)則和道德底線卻在8月13日上海虹橋機場上空被顛覆，一架吉祥航空的飛機聽到“MAYDAY”呼叫后拒不讓路。事故背后對于空路優(yōu)先權的爭奪，或許只是民航大躍進的冰山一角。

258個生命的呼救

　　現(xiàn)在的每一天，張瑞燕都覺得像是撿來的。她是8月13日飛抵上海虹橋國際機場（簡稱“虹橋機場”）的卡塔爾航空公司（Qatar Airways）QR888航班上的一名乘客，回家后10天，她才通過網(wǎng)絡傳言驚覺自己剛剛經(jīng)歷了生死門。她當晚怎么也睡不著覺，第二天開車從上?；氐綗o錫老家，她說：“終于回到了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安全最幸福的港灣。躺在父母床上，父親在看電視，母親不在了。明天要去母親墳上看看，給母親說說這個事情，相信一定是媽媽在天之靈佑護我才使我逃脫此劫?！?/P>

　　“你能說活著的人就沒有受到傷害嗎？”張瑞燕對本刊記者說，有時候回憶危險比經(jīng)歷危險更令人恐懼。那本是一段愉快歐洲旅行的句點，張瑞燕和幾個朋友跟隨中婦旅歐洲散客團周游了法、意、瑞，8月13日凌晨1點左右經(jīng)多哈轉(zhuǎn)機，登上卡塔爾航空QR888?！?4點多飛機到達浦東機場，從窗邊可以看到城市了，卻遲遲不降，大約一個小時后空乘宣布：‘因天氣原因，飛機備降虹橋?！瘷C艙里一陣驚呼?！彼麄儾恢溃藭r上海浦東國際機場（簡稱“浦東機場”）大雨傾盆，有20多架飛機在上空盤旋。從事后披露的一份《國航西南分公司飛行部安全警示通報》中得知，這是15點10分，卡航QR888宣布“緊急油量”，并請求備降虹橋，空管安排其“優(yōu)先落地”。

　　張瑞燕從座位前的顯示屏上看，飛機在東海轉(zhuǎn)了一個彎，往虹橋去了，但開了好久還不到，“就是汽車也該開到了！”“中間有幾次挺厲害的顛簸，猛地降下去又拉起來，就像坐高速電梯。”聽到起落架放下好久還不落，常坐飛機的張瑞燕也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，在心里默默念佛。機艙里異常安靜。

　　據(jù)中國民用航空華東地區(qū)管理局（簡稱“民航華東管理局”）的調(diào)查結果，卡航QR888在到達虹橋機場上方后，通報僅有5分鐘的續(xù)航能力，意指離剩下最后30分鐘燃油還有5分鐘，空管立即要求空域中相關的航班避讓。但正在建立航道的上海吉祥航空有限公司（Shanghai Juneyao Airlines Co.,Ltd.，簡稱“吉祥航空”）HO1112航班拒絕執(zhí)行，當時它在卡航的側前方，如果不避讓，卡航飛機轉(zhuǎn)彎對準跑道時，兩機間隔太近，會超出安全規(guī)定。據(jù)一位聲稱聽了現(xiàn)場錄音的空管員披露，空管7分鐘內(nèi)6次請求吉祥航空避讓——“HO1112，現(xiàn)在立即轉(zhuǎn)航向090”“立即轉(zhuǎn)！”“HO1112，趕快轉(zhuǎn)出來！”均遭拒絕。最后卡航機長疾呼“MAYDAY”，要求緊急降落，空管的聲音近乎哀求：“HO1112，現(xiàn)在你后面有一個宣布緊急的，你現(xiàn)在立即左轉(zhuǎn)航向090！”但吉祥仍拒絕，理由是也快沒油了——“只剩4分鐘續(xù)航能力了?！?/P>

　　在最后一次通告遭拒后，空管員只好要求卡航QR888對準跑道做“機動”動作——先左再右，呈S形，以避免與前方HO1112相撞。萬幸的是，卡航QR888在15點37分落地，與吉祥HO1112前后相差約4分鐘?！帮w機‘轟’地撞在地面上，大家拼命鼓掌！”張瑞燕此時并不知道，這次艱難降落背后蘊藏著多大的危險。她在回家兩天后，微博突然收到一條發(fā)自“卡塔爾航空”的私信：“辛苦了！好好休息！”莫名關心的由來，直到若干天后事件曝光她才明白。而拒讓事件的兩個主角——吉祥航空和卡塔爾航空，至今都沒有向他們說一句“對不起”。

　　“不是沒出事嗎？”周圍的朋友都勸劫后余生的張瑞燕，“你命大，快去買彩票！知情權就算了?！边€未從心靈地震中平復下來的張瑞燕堅持訴求精神損失賠償?！氨M管以我一個人面對兩大航空公司和一個機場，無異于以卵擊石，但是，這次不深究，就是給下次留下更大的事故隱患。”

　　有著豐富航空案件訴訟經(jīng)驗的張起淮律師對本刊記者說：“就我國的現(xiàn)行法律規(guī)定，只有人身傷害案件才能主張精神損失。如果乘客在飛機上得知真相，毫無疑問可以要求賠償精神損失。但如果是事后知道，則往往會不了了之，只能是自己后怕?！辈贿^張起淮認為，無論如何，吉祥航空在執(zhí)行航班時，給卡塔爾航空乘客帶來威脅，乘客要求解釋和索取精神賠償是無法回避的。

　　這次沒有造成機毀人亡的慘劇，不能說沒有僥幸成分。1990年1月25日，哥倫比亞航空052號班機在紐約失事起因就是燃油不足，73人罹難。分析事故發(fā)現(xiàn)，因飛行員與空管員溝通不利，飛機錯過了本可以備降波士頓機場的時機，而報告燃油不足時，講西班牙語的飛行員只表示須獲得“Priority”——優(yōu)先降落許可，而沒有使用全球通用的緊急求救用語“MAYDAY”。“‘MAYDAY’原為‘救我’的法語‘m’aider’，讀來瑯瑯上口，很適合用于雜音和靜電噪音較大的遠距離無線電傳播，規(guī)定必須連喊3次，空管會馬上安排該航班優(yōu)先著陸，與此同時其他航班需避讓并保持無線電靜默。”張起淮說，這一次卡航呼叫了“MAYDAY”卻無效，在航空史上也是先例。

　　“我們是258條生命，不是258個麻袋。吉祥航空飛行員在聽到‘MAYDAY’時，生命難道不是他的第一選擇嗎？”張瑞燕說。

脆弱信任下的空路爭奪

　　經(jīng)民航華東地區(qū)管理局事后驗證，卡塔爾航空QR888航班落地后的剩余油量為5.2噸，根據(jù)B777-300ER機型性能測算，在保留剩余最后30分鐘燃油情況下仍可等待飛行約18分鐘。吉祥航空HO1112航班落地后，剩余油量為2.9噸，這一機型為A320，這意味著飛機在保留剩余最后30分鐘燃油情況下仍可等待飛行約42分鐘。

　　“吉祥航空說只剩4分鐘油量，其實還有42分鐘，明顯謊報；而卡塔爾航空的剩余油量和所報誤差不大，只能算估算不準確。”曾在中國國際航空股份有限公司（Air China Limited，簡稱“國航”）有7年機長經(jīng)驗的鐘鳴（化名）告訴本刊記者，航班攜帶油量包括幾部分：航路用油、航路備份油（10%的航路用油以備急需，對于國際長航線來說10%的機動油都在10噸以上）、備降用油（因天氣等原因改航到備降機場的航路用油）、等待用油（在備降機場上空等待30分鐘的用油）、航空公司自行決定的額外等待用油。如果所剩余油量不能保證飛機持續(xù)飛行15分鐘的底線，就可以叫“MAYDAY”。

　　鐘鳴分析，就目前卡航QR888航班最后確認的剩余5.2噸油量來看，并未滿足“持續(xù)飛行15分鐘”的“MAYDAY”底線，但每家航空公司對“緊急油量”的釋義不同，卡塔爾航空公司就規(guī)定，在剩余油量為5噸的時候必須發(fā)出“MAYDAY”請求緊急降落。

　　“把自己逼到叫‘MAYDAY’境地的機長都不是好機長?！辩婙Q認為，一般來說航空公司油量攜帶都會找到省油與安全的一個平衡點，攜帶本身不是一個問題，但是，卡航機長至少對于油量的使用計劃不足。喊了“MAYDAY”，就意味著一個“嚴重事故癥候”，后續(xù)的一系列安全系統(tǒng)——飛機避讓、機場通道、救援設備都要啟動，飛機也會在落地后接受航空安監(jiān)人員的檢查，包括最近30分鐘的航空錄音，謊報會受到嚴懲。鐘鳴有一次從北京飛杭州面臨類似狀況，杭州機場因臺風關閉，他在南京上空等待備降，飛機上燃油不足，但空管不同意他降南京——“除非你叫‘MAYDAY’”，鐘鳴還是選擇了掉頭去煙臺機場。鐘鳴覺得，如果不是萬不得已，卡航機長也不會隨便叫“MAYDAY”的。

　　以效果來看，宣布“油量優(yōu)先”或者“油量緊急”，的確會獲得優(yōu)先權，油量無形中成為爭奪空路資源的一個有效砝碼。

　　“中國的天空，民航只占幾條線，空軍占的是面；國外則反之，民航是面，空軍是線?！痹谥袊兔绹加酗w行經(jīng)歷的國航機長孫明（化名）告訴本刊記者，因為我國的民航是從空軍基礎上發(fā)展起來的，留給民航航路設計的選擇非常有限，一些民用機場的入口也非常有限，空域資源的結構性緊張由來已久。中國民航大學航空運輸經(jīng)濟研究所所長李曉津測算，如果以平面的角度看整個天空，中國民航目前大約只擁有25%的空域。而這幾年民航業(yè)以GDP兩倍速度——大約20%的速度擴張，特別是飛機數(shù)量大增后，天上的擁堵就更嚴重了。

　　“這就好比是只有一條車道的高速公路，車流量卻不斷增加，后果只能是動不動就塞車，不得不慢慢疏導交通?！崩顣越?qū)Ρ究浾哒f，民航采取的方法是“加密路網(wǎng)”——縮小管制間隔，空域縱向分層由1000米縮減到600米，再到300米，但仍趕不上需求量的增加?！熬拖窆吩诓煌５匦?，但車流量增加得太快了，還得堵車?！?/P>

　　“8月的上海雷雨天氣很常見，因為上海有浦東、虹橋兩大繁忙國際機場，還有幾個軍用機場，20多架飛機在上?？沼虮P旋太正常了?！笔煜ど虾？沼蚯闆r的中國民航大學空管學院教授杜實告訴本刊記者。管制員們把這種情形稱為“繞飛”——由于航路或機場上空被雷雨覆蓋，飛機無法正常通過時，機組會偏離原計劃航路航線幾十甚至幾百公里，在雷雨中尋求出路。因為天氣轉(zhuǎn)瞬即變，各個機組又有自己的考慮，繞飛的時候，一架又一架飛機不再是排成整齊的一隊前進，而是呈散開或匯聚的狀態(tài)無序飛行。這對于安全來說是極大的威脅，飛行沖突就隱藏在這一片混亂無序中。出于安全考慮，發(fā)布較小的流量控制可以減少過多的飛機在同一高度飛行的情況出現(xiàn)。飛機由高向低，像“接力賽”一樣，空中交通管制權在各個管制部門間一棒一棒傳接，從區(qū)域管制到進近管制，再到塔臺管制。進近管制范圍為以上海為中心，半徑100公里，高度6000米以下的空域，負責飛機的進場、離場。據(jù)后來披露的信息，8月13日那天，上海進近5個扇區(qū)每個扇區(qū)都被雷雨影響，實行流量控制。而虹橋機場雖然已經(jīng)擴容為雙跑道，但因為兩條跑道間隔大大小于飛機平行落地的最小間隔760米，所以一般只會啟用一條跑道，成為限制運輸量的一個短板。因此，每個管制員在這一高峰時期要同時面對十幾架飛機，為每一個進來的飛機安排路線、高度、間距。

　　杜實說，空路優(yōu)先權主要遵照“先到先服務”和“總體延誤最小”原則，根據(jù)進入進近邊界的時間排序。臨時變更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，除非出現(xiàn)特殊情況：“一般飛機讓重要飛機，訓練飛機讓工作飛機，正常飛機讓緊急飛機，國內(nèi)飛機讓國際飛機?！?/P>

　　“我們一看到目的地機場天氣不好就緊張，趕緊去找各種空管關系，排位一變可能就差好幾個小時?！辩婙Q說，先后順序一般是在起飛時就定下的，他有時會把各架飛機按時間記下來，發(fā)現(xiàn)哪架飛機突然不見了，會跟空管提出質(zhì)疑插隊，自己也往往會被盡快安排。各種插隊的理由無奇不有，“飛機上有病人”、“我老婆要生孩子了”……有些在飛機落地后也無從查證。

　　“有關油量的估算，會被天氣狀況、等待時間、備降機場距離等多重因素左右，因此，對此類虛報監(jiān)管本身就存在一定難度，這次吉祥和卡航可能也在有意無意中夸大了?！倍艑嵳f，卡塔爾航空的外航身份，又往往讓人和“超國民待遇”聯(lián)系起來，吉祥航空也可能會有和它較勁的成分。

　　“空路爭奪中，更依賴飛行員與空管員、飛行員與飛行員之間的信任關系。而信任的前提是真實。一旦各種謊報危機被拿來作為尋租砝碼，信任被摧毀，再危急的情況都會變成‘狼來了’?！倍艑嵳f。

吉祥拒讓的多重誘因

　　誰也無法確知聽到“MAYDAY”的吉祥航空機長為什么拒絕讓路。

　　“雷雨天氣下，機長在駕駛室面對頻率里面混亂快速的通訊，雷達面板上紅彤彤的不規(guī)則形狀，進程頁不斷減少的剩余燃油量，想的都是如何盡快落地。如果不能落地，還有多少油量飛往備降場，最低剩多少燃油宣布需要優(yōu)先著陸。油量的底線，每一個機長都會有不同的考慮。”鐘鳴曾經(jīng)飛過A320機型，他分析，如果他面臨吉祥當時的情況——落地后油量只剩2.9噸，也會開始焦慮，這意味著備用油量很緊張，飛往附近備降機場可能會剩余少于30分鐘的油量，要宣布緊急油量或者最低油量。所以一般情況下他會讓油量剩余4噸到5噸。

　　各種狀況表明，吉祥機長的心理紅線并未在一開始被沖破。虹橋機場的天氣沒有惡化到不能降落，前面飛機一直按序降落，吉祥飛機已經(jīng)漸漸切向五邊——對準跑道準備著陸。

　　沒想到數(shù)秒后油量更緊急的卡航來了，空管要吉祥機動讓出航道。一位飛行員分析，這時候吉祥拉升是可以的，但是大馬力要耗掉大量燃油，復飛之后肯定要排到幾架飛機的后面，這樣又需要等待數(shù)分鐘，落地后燃油可能就會少于30分鐘，下來調(diào)查，最低油量是為事故征候。如果拉升之后想早落地，使落地后燃油大于30分鐘，那么只有像卡航一樣，宣布“MAYDAY”或者“最低油量”，一樣的事故征候。既然如此，吉祥避免出現(xiàn)事故征候的唯一辦法，似乎只有拒絕拉升，強行落地，但口頭上絕對不能宣布“最低油量”或“MAYDAY”，所以吉祥機長做出了一個貌似“理性”的決定，恰恰忽略了最不該忽略的安全。“聽到‘MAYDAY’避讓幾乎是飛行員的本能反應，吉祥這么做太沒有‘飛德’了?！辩婙Q說。

　　任何決定都不是孤立的，飛行員所依托的吉祥航空甚至民營航空業(yè)的內(nèi)部隱患不容忽視。

　　吉祥航空還有一個名字叫“牛奶航空”，因為隸屬做牛奶起家的上海均瑤集團。從牛奶到航空，吉祥的緣起也可謂傳奇，據(jù)說1990年當時的董事長王均瑤春節(jié)回溫州老家買不到火車票，一氣之下和40個老鄉(xiāng)一起從長沙包飛機回家，一年半后他就成立了天龍包機公司，專營長沙―溫州往返航線?！爱敃r的包機數(shù)量已經(jīng)相當于一個小型航空公司了?！币晃幻窈浇缳Y深人士告訴本刊記者，包機經(jīng)歷為王均瑤日后設立民營航空公司搶得先機，日后航空資源得天獨厚的上海一共就批了兩家民營航空，一家是做旅行社出身的春秋，另一家就是吉祥。民營航空進入的門檻并不算高——7000萬元注冊資本，3架飛機，但是成本高，風險大。吉祥一開始雄心勃勃，入股北京的奧凱和成都的鷹聯(lián)，要打造航空“金三角”，隨后因兩家盈利不理想撤股。該資深人士指出，民營航空賺錢與否，主要看航線與航班時刻，身處上海的吉祥和春秋在民營航空的一片凋敝中盈利也驗證了這點。在上海，對價格有一定承受力的白領數(shù)量龐大，往來全國各個城市甚至是四線城市的客源也都大有人在，這也是吉祥敢于脫離民營航空“廉價”路線，改走商務路線的原因?！安鹆撕竺鎺着诺奈蛔?，把每一排的間距變大。另外每一個經(jīng)濟艙的位子，都配了一個可調(diào)整的頭枕，像其他航空公司的頭等艙那樣?！?/P>

　　但這并不意味著吉祥的成本壓力不大。根據(jù)李曉津的分析，國內(nèi)航空公司的成本大致可分為四部分，航油成本約占1/4，設備折舊占1/4，空中管理、維修等占1/4，最后是航空公司自身的管理費用。“現(xiàn)階段航空公司可以控制的成本只有最后一部分，其他的都是剛性成本?！奔?a href=http://m.hhj158.com/hk/305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航空公司財務結算部總經(jīng)理李兵曾公布，吉祥航空有長達2萬字的細化成本控制管理方案。“比如說我們在飛機靠廊橋的時候，我們既不用飛機的輔助動力系統(tǒng)，節(jié)約燃油，也盡量減少這個地面電池的使用，而是使用我們機場廊橋提供的電源，最大限度地節(jié)約燃油消耗?！?/P>

　　航油高漲下，壓力仍在不斷加大。今年以來，國內(nèi)航油采購均價上升了11.5%。油價每上漲1%，將使航空公司的成本上升0.3%以上。李曉津說，近年來國內(nèi)各家航空公司都給機長設立了節(jié)油獎，比例從7%到50%不等。根據(jù)深航提供的數(shù)字，2007年全年深航共節(jié)油約1400多噸，合計800多萬元，深航全年對飛行員及相關部門獎勵近400萬元。吉祥航空董事長王均金也曾表示：“吉祥航空對飛行員有節(jié)油激勵政策，按照公司個人六四分成的比例進行獎勵。”有業(yè)內(nèi)人士認為，吉祥航空選擇搶道，跟各航空公司推廣的節(jié)油獎勵制度有關。

　　“虹橋機場平均每日起降航班量在600架次左右，高峰時超過700架次。在空中有20多個航班都在等待的情況下，航油消耗不說，還可能因飛機晚點到站而影響下一趟航班的準點起飛，甚至會帶來多個后續(xù)航班滾雪球似的連鎖反應?！疁庶c率’排名靠后的航班，將停飛3個月，嚴重的取消航線經(jīng)營權。延遲飛行4個小時，即取消航班號?！币晃缓娇諛I(yè)高管認為，民航總局的做法實際是將壓力轉(zhuǎn)嫁給了航空公司，而航空公司又在無形中將壓力傳遞給了飛行員。

　　回到8月13日吉祥航空的駕駛室，當事人是一名韓國機長，他是吉祥航空20多名外籍飛行員之一。而在擁有中國民航1/3飛行總量的華東地區(qū)，是外籍飛行員打工最密集的地方，目前共有191名外籍飛行員。外籍飛行員并沒有原罪，但這一群體的準入門檻需要重新審視。鐘鳴指出：“國內(nèi)的目標很明確，就是培養(yǎng)機長。再出色的飛行員，成為一名機長也要經(jīng)過7年以上的實飛及訓練，堪稱世界上最嚴格的漫長訓練。國外則是基于飛行愛好的訓練和考核。外籍飛行員進入中國，飛行小時數(shù)等標準也比較單一，容易造假?！?/P>

　　飛行員的短缺，是民航業(yè)超速發(fā)展下最明顯的“短板”。與美國相比，中國飛行員培養(yǎng)機制比較單一，主要都是從航空院校培養(yǎng)，也影響了飛行員這個市場的同步擴張。

　　而這種短缺并不只是總量上的，還有結構性的。相比三大國有航空公司，成立不久的民營航空公司缺人更嚴重。以吉祥航空為例，目前大約有20架飛機，按照每架飛機需要配備6個機組來計算，這20架飛機單是機長就需要120個。而吉祥等航空成立于2002年，即使馬上培訓，也要10年左右才能擁有自己的機長。對于民營航空公司來說，開出100萬元左右的薪水來“挖角”顯然更簡單些，盡管外籍飛行員的評價機制還不健全。如果從三大國有航空公司挖人，要繳納動輒百萬元的“轉(zhuǎn)會費”，而且阻力重重。鐘鳴和幾個同事半年前從國航辭職，想跳槽到薪水更高和制度更人性的民營公司，但這條看似“水到渠成”的通路目前并不暢通。

　　張起淮律師認為，華東局給吉祥航空開的罰單力度仍不夠，這畢竟是一起危及航空安全的惡性事件?！氨热缦鳒p其航班運行總量10%的運力，削減時間為3個月，也沒有明確規(guī)定是削減‘熱航線’，還是‘冷航線’——熱航線就是棵‘搖錢樹’，冷航線可能還巴不得取消呢。不過，對于靠信任維系的航空公司來說，漠視生命的代價是品牌的長久損傷?！?/P>